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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善表达爱的妈妈&渴望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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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童心理学家证实,父母的态度决定了孩子的人格发展,哪怕只是脱口而出的一句话,一个不经意的动作,都可能会对孩子产生难以预料的影响,但很多父母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冷漠和粗暴对子女造成了很大的心灵伤害。 这是一本充满感动与泪水的家庭教育书,一本让天下父母学会表达爱的书。女孩敞开心灵的真实事例提醒父母,不要吝啬对孩子说爱,不要忽略对孩子的关怀。作者简介

不善表达爱的妈妈&渴望爱的孩子

前言

最近不知为什么,偶然想起了十五年前遇见过的一对母女。那是一位因小时候罹患小儿麻痹而行动不便、却又拥有一副姣好容貌的母亲和一名六岁的卷发小女孩,她们曾经怀着成为一名游戏治疗师的梦想,非常努力地学习游戏治疗……

在那个年代,没有像样的儿童诊疗中心,也没有能提供游戏治疗的空间,甚至没有人知道什么是游戏治疗,在听说了她们母女的故事后,我就下定决心站出来帮助她们。

那时,我还是一个学习游戏治疗的研究生,除了理想,一无所有,她们盛情地款待我,而我也每天背着满满一大包玩具,不知疲倦地往返于首尔与首尔城边那个不知名的小村庄。

每当我走进那个村子的时候,那对母女总是满脸微笑地来到停车场迎接,女孩一见到我就啪嗒啪嗒跑过来牵我的手,她母亲的身体虽然残疾,却也争着帮我提这提那。我们三个人边闲聊边走,不出十五分钟就可以看到她们准备的那间小屋。屋子不大,是附近的一位姐姐让给我们的,经这对母女一收拾,居然也成了一间相当不错的游戏治疗室。

和她们在一起的时光总是因为快乐而显得非常短暂,孩子每每惊叹我背来的大包包像一个魔术箱子。回家的时候,她们母女又不辞辛苦地送我,每次都依依不舍地牵着我的手,说很多感激的话。

和她们一起度过的六个月,我赚足了感谢的话语,而实际上,最应该感恩的人是我,因为是她们母女让我真正看到了游戏治疗的魅力所在,从此下定决心做一名合格的游戏治疗师。

那段时间里,我建立了以自己名字命名的儿童诊疗中心,接触了很多孩子。生活中,他们因为种种原因备受排挤,大都心理不健全、忧郁或是狂躁,身体也很虚弱,但是跟我在一起的时间里,哪怕是有一点点治愈的希望,他们都会牢牢地抓紧,表现了极其坚韧的意志力和战胜病魔的决心。

我感谢他们每一个人,是他们教我懂得了生命的珍贵,领略了什么叫做坚强。后面文章中出现的那个叫思妤的孩子就是他们中的一个。她以超出常人的忍耐力和洞察力对待自己面临的问题,最后终于在这场斗争中取得了胜利,被世界所包容。

现在想想,这个孩子的包容力跟大人们比起来,应该更胜一筹。对于孩子们来说,世界是陌生的,这个时候只要大人们伸出手,他们就会马上跑过来,紧握住那只大手。

希望各位身为父母的读者朋友,可以通过这本书去感受孩子们的内心世界,及时把自己的爱传递给他们,让他们看到天下父母的真爱。


  初次见面

“感觉”,是人类认识外界的第一个方法,婴儿在开口说话之前,就可以分辨谁喜欢自己、谁讨厌自己,凭的就是感觉。比如说,当妈妈很温柔地抱起他(她),他(她)会知道妈妈是爱他(她)的,而当妈妈很粗鲁地抱起他(她),他(她)会觉得害怕、委屈。

“你叫思妤吗?很高兴认识你。”

我微笑地看着她,但是那个坐在桌子对面的孩子丝毫没有反应。从进了这间谈话室起,她就一直盯着墙,也许是因为害怕撞到我的眼神吧!虽然我们中间只隔了一张桌子,但是似乎很难交流。

我一边回想她的基本资料,一边仔细观察这个孩子的外貌。

最先映入我眼睛的,是她那身绿底红条纹的运动服,这种运动服不大适合一个小学三年级的女孩子,也显出她身上的赘肉,总之,这身衣服实在不适合穿着外出。

还有她的头发,随意地分向两边,可以看出她妈妈没在她身上花什么心思,至少在穿着上是这样子的。

然后,自然地,我又联想到这个孩子的妈妈。她和女儿是风格截然不同的人,给人的第一印象也不同于普通的妈妈,丝毫看不出来是个结婚十余年的女人。

从没有一丝赘肉的完美身材和很难猜出年龄的脸上,可以推断出她是个很善于管理自己的女人。很合适地显出腿部曲线的裤子,上身干净利落的夹克,与衣服很搭配的各种首饰,还有精心做成的发型,比起其他的主妇们,这个女人更吸引众人的目光。

一般来说,这类女人大多是“完美主义者”,不仅要把自己打理得很彻底,还要去规范周围的人,尤其是她的家人,丈夫、孩子们会被打扮得像杂志上的模特儿一样,走到哪里都会吸引别人的目光。单看那个身穿正装、头上抹了摩丝、如公子哥儿般的思妤的弟弟,大家也会想到思妤的妈妈属于上述这类女人,但为什么她对思妤似乎不大关心呢?

我又想起思妤的心理调查结果——

智商114,这是高于同年龄层平均水准的;语言表达能力欠缺,特别是对外界社会的适应能力明显欠缺,随之而来的是解决问题能力的欠缺;不懂得恰当表达自己的感情和想法,也没有主见;而且从对外部刺激反应很慢这一点看来,思妤也很像是一个低能儿。

但是,这个孩子又分明具有很优秀的内在潜质,或许是由于周围环境的影响,或是没有得到充分的关心和爱护,她的内心似乎充满了愤怒,而这种蜷缩在身体里面的感情,很有可能突然间爆发。

总之,这是一个有着优秀潜力的孩子,而她的潜力却又因为一些不可避免的事情被抑制,无处发挥。

到底在这对母女之间发生过什么呢?

她的家庭又曾有过怎样的故事呢?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李宝渊,你可以叫我老师,也可以叫我李宝渊老师,如果想叫我别的也可以。”

我开始介绍起了自己,试图缓和一下屋内尴尬的气氛。为了不给思妤压力,我尽可能让语调平和轻柔。

“以后我们一周见一次面,在这间屋子里。今天是星期三,现在是下午三点,以后我们每周三的下午三点见面,可以吧?”我说。

“……”

“思妤,我把这个房间取名叫‘特别小屋’,因为在这里,你可以随心所欲做任何自己喜欢的事,想玩就玩,想聊天就聊天。一开始要自己作选择,可能会有些困难,但我相信你慢慢就会习惯的,就好像新鞋第一次穿会令人很不舒服,但是多穿几次,不就合脚了吗?这和穿鞋的道理是一样的。

“还有,我也会偶尔提一些建议,但是如果你不喜欢或者没有准备好,可以跟我说,因为在这个小屋里,你的意见最重要。我们要一起在这里度过四十五分钟,中间如果有需要可以去一趟洗手间。关于我和这个房间的介绍应该就这么多了,如果有什么想问的,现在可以问我哦!”我说。

“……”

思妤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像这种有些封闭的孩子,刚开始的时候很难让他们开口讲话。

“有想说的话也可以说给我听哦!”我说。

“……”

这个紧闭着嘴的孩子目光有些闪烁,在一个陌生的、不停在跟她讲话的人面前,她显得无所适从。应该怎样做、说什么样的话,似乎难倒了她,还没过几分钟,她的眼睛就不时地往大门的方向瞟。

虽然感觉到她很不自在,但我现在能做的,就只有用目光去温暖这个胆怯的小女孩。既然已经告诉她,她是这个“特别小屋”的主人,那么就要尽量尊重她的想法。

时间在沉默中慢慢溜走,她起初不断游移在地板和门口间的眼神慢慢地稳定了下来,开始转向了房间里那摆满玩具的架子。

“对了!这儿有很多东西,我们思妤第一次来,我要主动介绍一下才对嘛!这边有各种各样的娃娃,有大人、小孩、老奶奶、老爷爷、军人、护士……还有宝宝呢!再看看这边有什么呢?飞机、汽车、船,还有房子和大树……”我说。

思妤的眼神随着我手指的方向开始移动,但是,每当我抬起头来面对她的时候,她马上又盯着地面不动了。

最后轮到介绍房间中央放着的一个大箱子。

“噢,对了,我们也可以把这个房间叫做‘玩沙小屋’。”我说。

以往我这么对其他的孩子说,他们肯定会很惊讶地看着我,接着问:“一点沙子都没有的房间,怎么能叫‘玩沙小屋’呢?”

因为房间里铺了地板,孩子们都明白,地板上不能玩沙子是最基本的常识,但是我把沙子装在了大箱子里,孩子们就能围着大箱子玩了。

可是眼前的思妤,连最基本的反应也没有。

我边打开箱子的盖子,边招手示意远远站着的思妤过来。她好像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开始慢慢地朝这边移过来,我连忙把箱子里面的沙子捧给她看。

“可以把你的手给我吗?”我问。

思妤磨磨蹭蹭地把手伸了过来,我也慢慢握住她的小手,在她的手心放了一把沙子,轻轻地、有节奏地揉搓着。

“感觉怎么样?”我又问。

思妤犹豫了一下,抖掉沙子,手在裤子上来回磨蹭着,慢慢地开了口:“不知道……”

“以前玩过沙子吗?那时候是什么感觉呢?”我问。

“想……想不起来了。”

这个孩子好像一只胆怯的乌龟,一只非常胆小的乌龟,对外界充满了警觉,别人一不小心碰了她的身体,她就赶忙把头缩进壳里去,把感情、思想,就连最基本的感官触觉,都牢牢地藏在厚重的壳里。

“感觉”,是人类认识外界的第一个方法,婴儿在开口说话之前,就可以分辨谁喜欢自己、谁讨厌自己,凭的就是感觉。比如说,当妈妈很温柔地抱起他(她),他(她)会知道妈妈是爱他(她)的,而当妈妈很粗鲁地抱起他(她),他(她)会觉得害怕、委屈。

所以小时候,在父母无尽呵护下长大的孩子,看到的、听到的、闻到的、感觉到的,都是美好的事物,长大后也会对这个世界充满感恩,生活得很积极;相反的,如果一个孩子从小生活在充满了冷落、粗暴的环境里,出于保护自己的目的,就会对外部世界表现得过于敏感或过于迟钝。

以前我接触过很多这样的孩子,有的过于敏感,哪怕与其他事物有一些细微接触,也会吓得浑身发抖;而有的太过迟钝,就算头撞在比较尖利的东西上,也不会喊疼,依旧像根木头一样戳在原地。

虽然这些孩子外表看来笨拙、反应迟缓,似乎灵魂已经出窍,但他们还是懂得要让自己尽量避免伤害,时时刻刻都把身子蜷缩在厚重的壳里。毫无疑问,思妤就是这些孩子中的一个!

这样的孩子最需要的就是幸福。父母要用温暖、柔软的怀抱去安慰他们,让他们感觉到自己存在的重要性,一旦他们觉得原来自己是被需要、被爱护的,可能就会摆脱原来的心理阴影,也会卸下那笨重的武装。

当然,要做到这点是需要很长时间的!

我再次试着抓起思妤抖掉沙子的小手,但这只手却丝毫没有孩子的柔软,由于过度紧张,它甚至变得又僵又硬。

这样状态下的手,怎么会有任何感觉呢?

我轻轻扳开思妤紧攥的拳头,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尽可能帮她把沾在手上的沙子弄干净。

我觉得自己可以用这种无微不至的照顾、爱抚,打开她的*0938c389758cd89d120b91423a3def4c*,让她卸下防御。

“咦?这里有颗好漂亮的痣呢!”我说。

思妤的掌心里有颗很显眼的小黑痣,我露出很喜欢的样子去摸这颗痣,思妤却很尴尬地把手抽了回去,脸上的表情很害羞,可以看出并不是讨厌。

她缩着脖子站在那儿,我顺着她的眼神向下望去,看到了一双穿着粉红袜子的小脚。

“哟!我们思妤穿了粉红色的袜子呢!小脚丫好漂亮啊!”我又说。

由于羞怯,思妤又把脸转向别处,但我发现,她的嘴角显出一抹若隐若现的微笑,这可是她进房间之后,我看到的第一个微笑呢!

我连忙又微笑着对她说:“这个房间的说明差不多都结束了,我们思妤有没有什么觉得好奇,想提问的啊?”

思妤依旧没有开口,她僵直地站在那里,只有眼睛一眨一眨的。

“看来决定玩什么游戏似乎很难啊!没关系,思妤想玩什么就可以玩什么,全部都不喜欢的话,也可以什么都不做,只待在一个地方,因为这四十五分钟里,思妤就是这个小屋的主人,主人是可以决定任何事情的,对吗?”我说。

这个孩子的眼神开始变得恍惚,不知该停留在何处,两只手也在不断地揉搓着,可以看出,在她懂事以来的几年里,自己并没有作过什么决定。

不知等了多久,一直犹豫的思妤悄悄地走到装满沙子的大箱子前,把一只手缓缓伸了进去……

虽然我心里很惊讶,但还是若无其事地说:“我们思妤在沙子里钻了一个洞呢!”

只见思妤慢慢缩回手去,抖了两下沙子,又慢慢地画了一个小小的圈,紧接着擦掉。

“我们思妤在沙子上画圆呢!”我又说。

她瞟了我一眼,发现我正在看她,又赶忙把脸转到别处去,若无其事地用手掌抓了一把沙子,想要给谁看却又不好意思,晃了一下又抖掉了。

过了一会儿,她悄悄地瞟了几眼墙上的布谷鸟挂钟,脚跟边往门口挪,边偷偷观察我的眼神。我没有说话,只是微笑地看着她。这孩子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儿看看沙子,偶尔疲倦地打个哈欠。

对于思妤的每一个小动作,我都要用话语来回应,在我看来,这是对她表示积极关注的最恰当的办法。

但是我没有问思妤为什么会在沙子上画一个小小的圆;而她不断看手表是不是因为讨厌待在这个房间里,我也没有问,因为我曾经承诺过,她是这个房间的主人,做什么都是她的自由。

根据以往的经验,这个孩子即使什么都不做,只是呆呆地站着,也不该责备她,不要强迫她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更不能对她的情况妄下断言。

第一次相处的四十五分钟就这样过去了,我看着思妤的眼睛说:“这么快时间就到了,今天就先到这儿吧!我们下周三见。”

“再见……”

思妤并没有表现出烦躁的情绪,只是轻轻地跟我道别,尾随一直在接待室里等着的妈妈出了门。

后面跟着的是思妤上一年级的弟弟,他很烦人地不断揪着姐姐的辫子,但思妤依旧一句话也不说……


  粉红袜子

所以小时候,在父母无尽呵护下长大的孩子,看到的、听到的、闻到的、感觉到的,都是美好的事物,长大后也会对这个世界充满感恩,生活得很积极;相反,如果一个孩子从小生活在充满了冷落、粗暴的环境里,出于保护自己的目的,就会对外部世界表现得过于敏感,或过于迟钝。

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思妤穿着黑色短袖上衣和牛仔裤,但是裤子很大,似乎是为了遮住赘肉而故意选了大一点的尺寸。

她还缩着脖子,回避我的微笑,脚上还穿着那双粉红色的袜子。

“今天又穿了很漂亮的粉红袜子啊!”我说。

听到我还记得她上次穿的袜子,本应很高兴的思妤却表现出不记得、毫不在乎的样子。

我推开“特别小屋”的门,让思妤进去。她抬起胖乎乎的脸蛋儿,充满疑惑地望着我,似乎在说:“又要进去吗?”

“是的,又到了我们在‘特别小屋’玩游戏的时间了。”我说。

思妤慢吞吞地走进屋子,依旧躲到角落里,用迷茫的眼神环视整个屋子。

“今天想玩什么呢?”我问。

“不知道……”

虽然只是被动地回答,但比起上次,语调明显有进步。

“需要老师帮忙就说话哦!”我说。

她用一个眼神代替了回答,犹豫地来到大箱子前,开始玩起了沙子。

不一会儿,大箱子的角落里出现了一个小沙堆。思妤拿来了一个大树模型,紧紧地插在刚刚堆起的小沙堆里,紧接着,又猛地把树拔了出来,把沙堆压平,然后再堆沙堆、再破坏、再堆、再破坏……就这么一直重复着这样的动作,累了,手就在沙子里搅啊搅的,打个哈欠、再看看钟。

思妤东张西望了一会儿,最后视线停留在桌上装着游戏棋子的一个小盒子上。

“好奇吗?”我问。

虽然没有回答,但看她目不转睛的模样,分明很感兴趣。

“这是个说话的游戏,要不要玩一局啊?”我又问。

“……我不玩。”她说。可脸上分明是一副很想玩的表情。

“现在不想玩是吗?想玩的话,随时告诉老师哦!”我说。

只见思妤来到了椅子旁,很腼腆,只坐了半边屁股上去,上身向下倾斜着,很不舒服的样子。

“靠着椅背坐吧!很舒服的。”说完,我坐了下去,还很享受地伸了个懒腰,“啊!真舒服!”

思妤只是用眼睛偷偷瞟我,并没有跟着学。

我轻轻拉起她的手臂,前后晃着,思妤虽然表情有些不自然,但并没有抽回手去,过了一会儿,我的脚也像个孩子一样晃了起来。

“我们思妤的手好温暖啊!”我说。

听见我的话,思妤的嘴角扬起了一抹罕见的微笑,淡淡的。

稍后,我停止了摇晃,握着她的手问道:“自己一个人的时候,经常做什么呢?”

思妤沉默了一会儿,说:“……想不起来了。”

第二次见面就这样结束了。

刚刚说外出有约的思妤妈妈准时赶了回来,她只是毕恭毕敬地跟我打了个招呼,也没有询问女儿今天的情况,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就急匆匆地拉着她走出了大门。


  讨厌孩子带来的负担

思妤就像一颗宝石,现在这颗宝石的表面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土,只要这层尘土被拂去,宝石就会重现原来的炫目光芒,这光芒会照亮四周,就连周围的石头也会受其恩泽,变得像宝石一样灿烂。

送走她们后,我找出了思妤的检查报告,一页页翻着,突然,思妤在心理测试时画的一幅画引起了我的注意。

这类图画是研究孩子心理很重要的依据,在对症治疗时往往能发挥很大的作用。

画中只有一间孤零零的小草房,名字叫“奶奶一个人的家”。院子里有好几个小狗窝,却不见一只狗,不仅如此,房子的门窗也都紧闭着,门口的一块大石头上晾了一双胶鞋。整幅画毫无生机,意境尤为凄凉,一想到这出自一个孩子之手,更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心痛。

“这孩子需要进行游戏治疗。”

我想起了前两天和曾经为思妤进行心理测试的崔大夫聊天时,她说过的话。

崔大夫在思妤就读小学附近的精神保健中心工作,应思妤班主任的要求,与思妤见过一次面。

据思妤的班主任反映,思妤平时就不说话,问她问题也回答不上来,孩子们经常戏弄她,最近他就目睹过几次。当时,他教训那几个淘气的学生,但是又觉得这样也不能解决问题,于是就找到崔大夫。

在思妤接受心理测试的时候,思妤的班主任和她妈妈在外面有过一段短时间谈话,但是,由于思妤妈妈对于女儿需要心理测试这件事难以接受,所以很遗憾,谈话一直没能深入。

“心理调查的结果显示,这孩子严重缺乏自信,精神颓萎,初步诊断为忧郁症,必须接受游戏治疗。因为孩子的父母不配合,我只能擅自做主来找你,至于她父母方面,也要请你费一番工夫了。”崔大夫说。

和崔大夫见面没多久,我见到了思妤的妈妈。她比约定时间迟到了十分钟,牵着儿子的手,很恭敬地说:“请问您是李宝渊老师吗?久仰久仰……我的孩子不知道怎么了,用功学习也不见成绩有起色,在别人面前不爱说话,几乎没见到有小朋友跟她玩。”

说着说着,她用充满爱意的眼神,看了一旁玩陀螺玩得很起劲的思妤弟弟一眼,又继续说:

“她弟弟很聪明也很活泼,当姐姐的反而不如弟弟,还总被弟弟欺负。我听她的班主任说,思妤下课后从来不跟小朋友玩,小朋友也好像不答理她……这样下去,我担心有一天思妤会被孤立,所以才硬着头皮去跟她的班主任谈谈。

“她的班主任说,这孩子可能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于是我又带她到崔大夫那里接受心理检查,可是大夫说不是头脑的毛病……”思妤妈妈皱着眉头,像背台词一样,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甚至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

在说话过程中,她虽然努力想保持镇定,可是手指不断绕着手中握着的手帕,可以看出,她下了很大的决心,决定对外求助解决思妤的心理问题,即使这样,她仍然感到羞愧难当,而且还带着些怨气。

紧接着,思妤妈妈拉着儿子的手站了起来:“那么思妤下周三就可以来了,对吧?拜托您了!”

说完,她就准备往外走,而我连一句话都还没有说。

“思妤妈妈!”我连忙叫住了她,“时间允许的话,我想和您单独谈谈,只要您有时间,我随时可以见您。”

思妤妈妈似乎对我的提议感到很意外,一丝慌乱从脸上掠过,但是,又马上恢复了平静。

“我和孩子的爸爸都没有做错过什么,我想应该不是我们的问题,所以希望您不要给我们施加过多的压力,给我们造成更多的负担。特别是孩子她爸,他一开始就十分反对我带思妤看医生,今天我也是背着他偷偷来的,这件事我也左右为难,不想过多解释,希望您能够理解。”她语调缓慢,眼神里透着坚决和懊恼,“如果思妤没有问题,我们会是一个很幸福的家庭。”

我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再说下去了。

“那么,看思妤妈妈什么时候改变想法,那时候我们再谈吧!”我说。

还没等我的话说完,她就拉着儿子的手,逃也似的离开了谈话室。

“希望您不要给我们施加过多的压力,给我们造成更多的负担……”

我至今还清楚地记得思妤妈妈说这话时坚决的表情。现在看来,在思妤的治疗上,想取得她父母的配合很困难,可是如果草率地决定治疗方案,没有对症下药,将可能带给思妤更大的心理压力。

在过去的十几年里,我见过的孩子中,有许多最后的表现超越了预期成效,我希望这种情况也能在思妤的身上发生。希望她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恢复正常,从而也让她的家庭恢复正常。

思妤就像一颗宝石,现在这颗宝石的表面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土,只要这层尘土被拂去,宝石就会重现原来的炫目光芒,这光芒会照亮四周,就连周围的石头也会受其恩泽,变得像宝石一样灿烂。

等到那时,思妤母亲曾经说过的那句“如果思妤没有问题,我们会是一个很幸福的家庭”,就会改为“多亏这个孩子,让我们家庭变得如此幸福”。

但另一方面,我对思妤妈妈又有些好奇。

从她对儿子那温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分明是位很贤淑的妈妈,可是这种温暖为什么对思妤丝毫没表现出来呢?

还有,即使遭到丈夫反对,她也坚持带思妤来治疗室,从这件事看来,她也是个勇气可嘉的妈妈,可是她为什么不愿和我深入讨论思妤的情况呢?

很多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在我头脑中回旋,却得不到解答。


  没有门窗的房子

拥挤的摆设,看不见主人,四周严严实实的栅栏,人无法生活,不,是没有人生活的房子,像极了思妤那封闭已久的内心世界,不仅难以容纳任何人,连主人自己的位置都忘记留下了。

第四次见面,外面还在下雨,雨滴被秋风打在玻璃窗上,“啪啪”作响。

穿过层层雨帘,我看到马路对面被打湿的树湿漉漉的,泛着黑亮的光。落叶在空中飞扬、瑟瑟发抖,是秋风让它们感到寒冷,还是大树抛弃了它们,让它们心寒?不得而知。

下午三点稍过的时候,思妤母女拿着还在滴水的雨伞走了进来。

思妤头上别了个黄色的发卡,下半身穿了一条很素净的五分裤,露出小腿。我意外地发现思妤的小腿肚很纤细、很漂亮。

“思妤来啦?今天别了黄色的发卡,穿了很漂亮的短裤呢!”我说。

思妤很羞涩、很内向地笑了一下,她的妈妈却皱着眉头,插进话来:“这是什么天气啊?衣服都淋湿了!”然后对着女儿喊,“快进去吧!都迟到了还磨蹭什么?我这么狼狈都是因为你!”

看到这情景,我心底不禁泛起一丝凉意。

虽然没有一句不雅的话,但思妤妈妈的表情分明就是在抱怨。我扭头再看思妤,她的脖子快缩到肩膀里,不知是因为天气寒冷,还是心里寒冷。

生气的思妤妈妈说还有事情就出去了,我和平常一样,对思妤笑了一下,帮她推开了“特别小屋”的门。

这回思妤一点也不犹豫,径自走向了那个大箱子,看得出她对这间房间已经有些熟悉了。

我帮她打开了箱盖,莫名的,思妤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又环视了房间一周,目光停留在桌上那个装着游戏棋子的小盒子上。

“思妤想玩游戏吗?”我问。

她点了点头。

“来,我来告诉思妤怎么玩,我们先坐到椅子上。”我说。

说完,我马上坐在椅子上,思妤也跟我一块坐了下来。

“这个游戏叫做‘回答—体验—行动’,这儿的棋盘上有白色、黄色、绿色,还有紫色的线,看到了吧?”我说。

治疗室里有好多种游戏,都是为了提高孩子的表现力和解决问题的能力而设计的。

所谓的“回答—体验—行动”游戏,也是这些治疗用游戏中的一种,玩的方法很简单,首先,由一方掷骰子,按照扔出的数目前进相同的格数,在停留的格子里选择与格子颜色相同的卡片,再按照卡片上要求的去做,或者回答卡片上的问题,回答一个问题可以得到对方的一张“奖励牌”,如果答案令对方很满意,一次最多可以得到三张“奖励牌”。

为了增加孩子们的兴趣,棋盘中还设有“转运地带”,“转运地带”又分前进三格、后退两格、从银行里得到三张“奖励牌”,以及给参赛对手三张“奖励牌”等几种情况。比如说,如果停在写有“前进三格”的“转运地带”上,棋子就可以继续往前三步。

游戏结束的时候,以谁的奖励牌最多为胜。胜利的人会得到铅笔、橡皮擦、糖果、气球等小奖品。

游戏说明结束的时候,思妤很小心地问了一句:“那输了的人怎么办?”

“思妤是不是担心会输啊?”我问。

“老师肯定会赢!”

“思妤觉得我们一起玩游戏的话,我一定会赢,是吗?”我又问。

“嗯。”

“如果还没开始就觉得自己一定会输的话,游戏不就没有意思了吗?”我说。

“……”

“以前思妤玩游戏的时候,是赢的次数多,还是输的次数多呢?”我问。

“几乎每次都会输。”

“哦,所以每次玩游戏前都认为自己一定会输对不对?现在也一样。”我说。

“……嗯。”

“第一次玩这个游戏,可能会更担心对不对?如果思妤想玩的话,今天我们可以先练习几次。”我又说。

“练习?”

“嗯,练习。如果觉得这个游戏很没意思,我们就可以停下来。”我说。

“好吧!”

“那么就是说,思妤想玩喽?”我问。

这次思妤轻轻地笑着点了点头。

“好吧!我们就来玩一次。虽然是练习,也要决定谁先开始才行,我们怎么决定呢?”我说。

“那就老师先来吧……”

“不行、不行!哪能这样决定啊!用什么方法好呢……可以扔骰子,也可以用剪刀石头布……”我又说。

“嗯,剪刀石头布吧!”

“好啊!我们思妤决定用剪刀石头布了,是赢的人先开始,还是输的人呢?”我问。

“那么,就输的人先开始吧!”

“来,这次我们思妤决定输的人先开始。剪刀、石头、布!”我特地比较大声地强调了“决定”二字。

“你已经十岁了,有能力自己作决定,并对自己的决定负责了!”这是我想对思妤说的。

我像个孩子似的用很大的声音开了个头:“剪刀、石头、布……”思妤也悄悄地小声跟着喊:“剪刀、石头、布……”同时出了拳。

这一拳我输了,也幸好我输了,思妤赢了,她终于可以放心了。

我先掷了一次骰子,骰子跳到了一个橘黄色的格子上,于是,我按照卡片上所要求的,拍三下手,原地跳了一下。

思妤露出了一副轻松的表情,好像在说:“哈哈,这种事儿我也可以做到呢!”

轮到思妤时,棋子跳到了一个绿色的格子里,她翻开了格子里绿色的卡片——

一个小女孩儿在哭,你认为她为什么哭?

思妤用手捂住了嘴:“不知道……”

下一轮,思妤的棋子走到了白色的格子里——

有一个很大的房子,墙上有一扇窗,从窗外向里看,你认为会看到什么?

“黑黑的。”

“黑黑的啊?那也会看到什么吧!还是什么也看不到?”我问。

“……我不玩了。”

“好吧!不想玩我们就不玩了。我跟思妤说过,不想玩的话可以说出来,原来思妤还记得,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呢!”我说。

在收拾玩具的时候,思妤的眼睛一直看着那个装沙子的大箱子,偶尔也抬起头瞟瞟我的脸,过了一会儿,只见她站起身子,指着大箱子轻轻说了句:“那个……”

可能因为玩过几次,熟了,所以感觉更亲切。

“我们思妤想用沙子做什么呢?”我问。

“……盖房子。”

站在箱子旁边的思妤似乎沉浸在关于什么的想象中,用若有似无的声音回答。想来,可能是很在意刚才没有回答出关于房子的那个问题。

她在沙子上画了几条线,分出好几个房间,在四周箱子壁上都做了栅栏。每个房间都做了衣柜、床、书桌、椅子、茶几等一系列家具,但是由于家具太多,把房间都塞得满满的,没有人活动的空间,另外,也没有门。

“思妤盖了座小房子哦!房间真多啊!家具也真多……但是,谁住在里面呢?”我问。

“不知道……”

思妤用很郁闷的表情低头盯着她的新家。

拥挤的摆设,看不见主人,四周严严实实的栅栏,人无法生活,不,是没有人生活的房子,像极了思妤那封闭已久的内心世界,不仅难以容纳任何人,连主人自己的位置都忘记留下了。

这间房子的主人什么时候才能走进来,和家人们、朋友们融洽地相处呢?


  嘟莉再见

这个孩子好像一只胆怯的乌龟,一只非常胆小的乌龟,对外界充满了警觉,别人一不小心碰了她的身体,她就赶忙把头缩进壳里去,把感情、思想,就连最基本的感官触觉,都牢牢地藏在厚重的壳里。

思妤来我这里已经一个月了,还是像原来那样不爱说话,玩游戏也不起劲,但是,对我这里似乎没有那么讨厌了。

她虽然跟我已经比较熟悉,没有了戒备心,但在别人面前,还是表现得很胆怯,也没有减轻对外界的防御心。

今天,和往常一样,思妤一进屋就坐到了角落里。

我坐在她身边,彼此保持了一会儿沉默之后,还是我先开了口:“对了!我要向思妤介绍这个房间的小主人们,思妤一定会喜欢他们的,因为,他们跟你有点像呢。”

思妤转过头,一脸惊慌。

“谁啊?”

“等一会儿。”我说。

我从装满手套布偶的篮子里,找出一个圆圆的、鸡蛋模样的布偶,戴在右手上,背到身后,来到了思妤面前。

“来!现在我要开始介绍这个房间的小主人了。喂!出来吧!怎么还不出来?快点儿出来!思妤在等着你们!”

我的手在身后胡乱动了几下,装出抓什么的样子,思妤看着看着,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眼神里充满好奇。

“到底是谁躲在这后面呢?想知道吗?”我问。

思妤眨了眨眼睛,表示肯定。

其实我手上软软的布里包了一只小恐龙,随着手上下移动,恐龙可以破壳而出,也可以缩进不见。

我的手在身后摆弄了一会儿,然后“啪”一声,把蛋形布偶伸到了思妤面前。

“看,我们的朋友就藏在里面。”我说。

“这个不是蛋吗?”思妤笑着说。

“我要介绍的朋友就在里面呢,但是她很害羞,也很胆小,所以不会随便出来。我们再等一会儿吧。”我说。

“有人吗?有没有人啊?”我问。

然后,我模仿着动画片里小动物的声音问:“谁啊?是谁找我啊?”

“能打开门出来一下吗?有朋友来了,是你一定会喜欢的朋友。”我说。

“朋友?嗯……但是我想自己一个人玩,叫她走吧!”

“别这样,出来看看嘛!不出来会后悔哦!”我又说。

“嗯……她要是讨厌我该怎么办呢?”

“不会的,相信我吧!快出来!”我说。

“不,我才不出去!”

“那要怎么样你才肯出来啊?”我问。

思妤很专心地听着我和布偶的对话。

“你旁边的朋友叫我,我才会出去。”

“你是说思妤吗?”我问。

“嗯。”

我转向思妤,挥挥手示意她到我身边来:“她说,要你叫她才会出来呢!”

思妤显得很为难。

我将嘴凑到思妤耳朵旁,悄悄对她说:“思妤,你的朋友胆子太小,试试看轻轻敲一下她的家门,把她叫出来吧!”

“这个朋友叫什么名字啊?”

“嘟莉,她叫嘟莉。”我说。

“哦,叫嘟莉……”

思妤走到我举着的蛋形布偶前,深呼了口气,轻轻敲了下蛋壳。

“谁啊?是谁在敲门?”我又学着小动物的声音问。

“嗯……你叫嘟莉吗?”思妤的声音小得快听不见了。

“你是谁啊?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我……我叫思妤……”她的声音显得很没自信。

我又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里面的朋友可能有点紧张,你去轻轻地摸摸蛋壳吧,她知道你喜欢她,就会出来了。”

思妤轻轻地摸了摸蛋壳。隔着一层布,我能够感觉到思妤的手很暖和。

嘟莉高兴地大声说:“啊!这么温暖的手是思妤的吗?思妤,你喜欢我吗?”

突然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思妤慌张地抬起头看我,我点了点头。

思妤回答说:“嗯。”

“真的吗?有的人就会讨厌我。”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会讨厌你?”思妤问。

“因为我长得不好看、个子矮,不会说话,书也念不好,他们都瞧不起我,所以,我更喜欢一个人玩。”

“别担心,这里的朋友们不会那样的,他们都不会瞧不起你。”我说。

“真的吗?真的不会取笑我吗?”

我用期待的眼神看了看思妤,示意她回答。

“绝对不会……取笑你。”思妤回答了。

“那么,把手伸给我看。”

小恐龙从洞口里伸出了一只手,我假装去握了握。

“哇……这只小手真可爱、真柔软啊!思妤,你也来摸摸吧!”

思妤小心翼翼地抓起了嘟莉的手。

“谁的手这么温暖啊?这是谁啊?是思妤吗?”

“嗯……嘟莉,你好吗?”思妤说。

嘟莉又不放心地问:“你真的想和我一起玩吗?”

思妤微笑着说:“嗯。”

“好吧!可是,你可不许笑我啊!”

说完,“砰”一声,小恐龙嘟莉从蛋壳里钻了出来,思妤惊讶地叫了一声。

我瞪圆了眼睛喊道:“哇……思妤把胆小的嘟莉叫出来啦!”

思妤兴奋得拍起了手,露出了来到这个小屋后最灿烂的笑容。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是啊!我也很高兴认识你……”思妤说。

自从和小恐龙嘟莉成了好朋友,思妤的脸上一直有着笑容。

思妤虽然还很害羞,但还是陪嘟莉聊了很久,还带着嘟莉参观了我的治疗室。

今天一天中思妤说的话,比上一个月加起来的还要多。

到了治疗结束的时间,我带着思妤走出了游戏间,却没有看见思妤妈妈,桌上留着一张她写的字条,说有事会晚一点过来。

“妈妈可能会晚点儿过来,思妤要在这里等会儿了,没有关系吧?书架上有各种各样的书,想看就拿下来看吧。”说完,我拿了一本书出来。

这一天,思妤的妈妈整整迟到了三十分钟!


  第十个生日

天下只有自私的儿女,没有自私的父母……连眼前十岁的小女孩都懂得这个道理,但不幸的是,她渴望的那种关爱,似乎很难从父母那里得到。

不知不觉已经入冬了,这一次,思妤进门的时候,小脸儿被外面的冷风吹得通红通红的,很可爱。

今天也是从玩沙子开始,但不知为什么,思妤的心情好像格外好,和以前几次不停重复种树和拔树不一样,思妤今天拿来一个玩具娃娃,让它坐在沙堆上,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作品”,她又起身拿了一些其他的娃娃,让它们并排坐下。

“这儿有一个娃娃呢!”我说。

“嗯。”

“咦?这边的娃娃更多呢!”我又说。

又是一声“嗯”。

“这里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发生啊?”我问。

“应该是吧!”声音很轻。

“今天思妤的心情好像很好啊!”我说。

“明天是我的生日呢!”思妤笑眯眯地说。

“是吗?原来这样啊!生日快乐!明天要做些什么呢?”我问。

不知道……我等着思妤如此回答。

“明天要去小朋友家,所以不能举办生日会了,不过我已经收到礼物了呢!”

“噢?真的?老师能问问思妤收到什么礼物了吗?”我又问。

“两本漫画书和一本折纸书。”

“是吗?我们思妤还没开生日会,就已经收到生日礼物了呀!真了不起!”我说。

“嗯,以前,有一次我过生日,还叫小朋友来家里玩。”

“可是,为什么一定要在过生日的那天去朋友家呢?”我问。

“我忘了……”

刚刚还很认真回答问题的思妤,突然闭上了嘴,不理人了。

她低头抓了一把沙子撒到一个娃娃的头上,然后把另一个娃娃放倒,再立起来,放倒,再立起来,不停地重复。

这次,她对我的眼神看都不看,似乎玩得极为专注。

回答——体验——行动游戏

首先,由一方掷骰子,按扔出的数目前进相同的格数,在停留的格子里选择与格子颜色相同的卡片,再按照卡片上要求的去做,或者回答卡片上的问题,回答一个问题可以得到对方的一张“奖励牌”,如果答案令对方很满意,一次最多可以得到三张“奖励牌”。

第二周,只有妈妈和思妤两个人过来。

这天思妤的心情似乎不错,以前进游戏间都是我先进去,她才小心翼翼地跟着进来,今天她却主动把门推开,大踏步地走了进去。

“思妤今天好像心情很好啊!有什么好事吗?”我问。

思妤低头想了一会儿,说:“我忘了……”

“原来,思妤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时候,就会说‘我忘了’哦!”我说。

她点点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老师,我想玩上次玩过的游戏。”

又是一个“第一次”,思妤“第一次”主动提议玩游戏,我连忙取来游戏棋盘。

思妤问:“老师,赢的人是不是有奖品啊?”

“嗯,思妤还记得我上次说的话呢!奖品有好几种,赢的人可以在我们小屋中随便挑一件小东西,像铅笔、橡皮擦、气球、糖果之类的。”我说。

“那我要糖果。”

“没问题!对了,上次过生日的时候去朋友家了吗?”我问。

“没有,我没去朋友家,在家办了生日会。”

“是吗?怎么样?有意思吗?”我又问。

“只叫了……两个朋友。”

“不是说要叫六个朋友来吗?怎么只找了两个啊?”我很惊讶。

“我想悄悄地过生日……”

“原来是这样啊!我们思妤不喜欢闹哄哄的生日,对吧?”我说。

“嗯,我喜欢安静。今天弟弟没有跟过来,我也很高兴。”

“为什么呢?弟弟没来怎么就高兴呢?”我问。

“弟弟不来,就没有人闹了啊!”

过了一会儿,我们摊开棋盘,开始掷骰子玩“回答—体验—行动”游戏。这一次,思妤很认真地回答了所有的问题。

什么叫慌张?举一个你的亲身经历来解释。

“有一次小朋友们笑我,叫我傻子。”

“是吗?遇到这种事情一定很慌张吧?那么你又有什么反应呢?”我问。

“……忘了。”

有个小女孩在哭,你认为她为什么哭?

“因为妈妈生她的气了。”

“那么小女孩和妈妈间发生了什么事呢?”我问。

“这个……不知道了。”

你认为父母对孩子做什么样的事最过分?

“把孩子一个人扔在很远的地方,不关心他,或者父母只顾自己过得舒服,不考虑孩子。”

“有这样的父母,孩子的心情会怎样呢?”我问。

“伤心、难过。”

“伤心、难过啊!那么,孩子应该怎么办才好呢?”我又问。

“……只能忍着。”

“……忍着就会好吗?”我又问。

“不知道。”

对于已经挨过爸爸骂,却还犯同样错误的儿子,你觉得他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一定是很讨厌他的爸爸。”

“为什么这么想呢?”我问。

“小的时候爸爸对他很好,上学以后,爸爸希望他可以学习得更好,但是他偏偏不爱学习,就挨了很多骂。”

“所以孩子有些怕他爸爸对吗?那么他希望爸爸怎样对他呢?”我又问。

“有的人很会学习,可是有的人即使努力,也考不好……如果只喜欢学习好的孩子,有点太……”

“是啊!只喜欢什么都做得好的孩子,是不对的啊!”我说。

“嗯,上次我看电视里演过,有个孩子是个傻子,他的爸爸妈妈还对他很好呢!

“所以,不管孩子做得好不好、优不优秀,爸爸妈妈都应该爱他们、对他们好。”思妤又说。

“……”

听了思妤的话,我心里酸酸的。

人生在世,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但是只有父母,唯独只有父母,一直对我们全心全意付出,不求回报。

父母从不会要求我们“你要如何如何做,我们才会喜欢你”,而是“不管你做什么,我们都一直支持你”。

不是会学习、听妈妈的话、好好照顾弟弟的孩子,才可以得到父母的爱,那些发脾气的、不学习的、长得难看的孩子,在父母眼中,也永远是他们在世上独一无二的“宝贝”。

如果说人都自私,可是一旦站在“为人父母”的角度上,就变得只知道付出。

天下只有自私的儿女,没有自私的父母……连眼前十岁的小女孩都懂得这个道理,但不幸的是,她渴望的那种关爱,似乎很难从父母那里得到。


  害怕失败的孩子

对于永远把害怕的情绪放在理智判断和想法前面的人,简单地去说服他们失败没什么可怕、只要相信自己、最后就一定能够成功——此类道理他们根本听不进去。

上次游戏以后,思妤一直很认真地回答各种提问,但还是害怕碰到“转运地带”,一旦走进“转运地带”,她就会一脸沮丧。

“思妤担心会走入‘转运地带’,是吗?”我问。

“嗯,‘转运地带’很讨厌。”

“为什么呢?”我又问。

“如果出现坏运气怎么办啊?”

“噢,原来是害怕碰到坏运气啊!来,让我们一起数一数,是好运的多,还是不好的多,还是不好不坏的多……”我说。

“哦……好的五个,坏的四个,不好不坏的四个……”

思妤自己决定了哪些是好的、哪些是坏的。

“好的和不好不坏的一共九个,坏的四个。看来坏运气出现的概率很小啊!”我说。

“嗯,可是……我好像只会碰到坏运气。我的运气平时就不好,总是碰到倒霉的事情,没有一件事像我想的那样。”

“哦,原来思妤是这样想的,是不是觉得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都是坏事啊?那么今天呢?今天玩游戏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什么倒霉的事情啊?”我问。

“还没有。”

“哦,那么到现在为止,今天的运气还很好啊!”我说。

“……可还是有些担心。”

思妤每次碰到有点困难的事情,马上想到放弃,态度非常消极。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我渐渐发现,思妤这种自闭、内向的性格,与她的家庭环境应该有很大的关系。

在做一件事之前,虽然我们也常常会去想是成功还是失败,但像思妤这种极度恐惧失败,遇事消极被动,以至于在事情还没开始之前,就认定不会成功的孩子,在对待事情的整体态度上,是严重错误的:“要是失败了该怎么办?上次就失败了,这次也肯定不会成功!”

带着这种心情去生活、去做事,无疑只会增加失败的可能性。对于这样的孩子,如果一味去开导他们,告诉他们不要去在意结果、过程才是最重要的,只是白费力气。

对于永远把害怕的情绪放在理智判断和想法前面的人,简单去说服他们失败没什么可怕、只要相信自己、最后就一定能够成功——此类道理他们根本听不进去。

一般来说,过度惧怕失败的人,大多太过在乎结果,因此不能很好地感受过程。

那么,他们为什么会变得如此执著于结果?又怎么会如此害怕失败呢?这些都要追溯到孩童时代。

人在小的时候,比起结果,更在乎事情的过程,在过程中感受到快乐的人,大多会变得乐观、积极,就算有偶尔的失败,父母或身边的人也会这样鼓励:“虽然结果有些不如意,但是你毕竟努力了,这样就够了。”

相反,如果父母常常这样教育孩子:

“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吗?”

“不是都说了不准做吗?怎么还做?”

“看看你干了些什么!成了什么样子?”

孩子们受到父母太多的责备,渐渐就会变得自卑、胆怯,什么都不敢尝试,常常会想:“我不行,对别人来说,我只不过是个一无是处的笨蛋。”

小时候很少被称赞的孩子,长大后很容易对旁人的眼神与表情表现得过于敏感。因为人大多都会对曾经得不到,或者很少得到过的东西表现得尤其渴望,所以此类人大都遇事消极,还没做事之前就否定其成功的可能性。

从另一角度来说,即使他们在某些事情上获得了成功,也远远满足不了他们的欲求,他们也不会因此感到骄傲与满足。

相比之下,那些在赞扬与鼓励下长大的孩子们,遇事就会积极得多,他们懂得带着自信享受过程中的快乐。结果令人满意的话,不用说当然高兴,就算失败了,他们也会因为在过程中有收获而觉得有意义,如果以后还有类似的机会,他们也会很乐意地抓住,不计较是成功还是失败。

我们为了做成一件事,有时会付出很大的代价和努力,但是,当成功如愿到来时,很多人就会忘了当初的艰辛,沉浸于眼前的喜悦中。因为自己对这件事的喜爱与执著追求换来成功的喜悦,远远胜过了当初受过的苦、流下的汗。

但是如果换作一个悲观的人,可能早就因为看不到成功的希望,或是忍受不了过程中的艰辛而选择了放弃,当然也就无缘成功。

眼前的思妤虽然有她的担心,但还是将游戏进行下去了。

当你来到一户人家,透过他们的窗户向里头望,你觉得会看到什么?

“房间里有个大电视,还有很多玩具,像是给孩子们准备的娱乐室,孩子们一边看电视,一边玩游戏。”

“你觉得这些孩子的心情怎么样?”我问。

“当然很高兴。”

“他们看起来有多大?”我又问。

“三岁?四岁?”

“还有别的人吗?”我问。

“妈妈?不知道……”

当你对某人或某事感到很抱歉的时候,你觉得真心道歉和为了推卸责任而道歉有什么区别?

“以前我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有一次和弟弟生气,我打了他,后来虽然跟他道了歉,其实自己心里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错……”

“为什么觉得自己是对的呢?”我问。

“是弟弟先笑我,把我惹恼了。”

“可是怎么又道歉了?”我又问。

“担心妈妈骂我,我很害怕。”

“与其被妈妈骂,还不如去跟弟弟道歉,是这样吗?”我问。

“嗯。”

思妤越来越喜欢这个游戏,每个问题都积极、如实地回答,但也偶尔会有小捣乱和坐不住的时候。

有时本来是该我回答的题目,她会突然插进来;有时玩着玩着,突然又站起来说要玩球,也有时说说笑笑,突然一下子就兴奋起来,紧接着又因为一点小事马上沉默,总之是一副做什么都无法集中注意力的模样。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春天来了,思妤的状况也有了一些起色。

推开冬天被冰封得严严实实的门窗,外面满是春天的繁盛景象,庭院里染满了新绿,那是花草的新芽;微风拂过,植物的天然香气掠过鼻尖,痒痒的;洒满了阳光的院子里,孩子们围成了一个圈在玩游戏,每个人都“咯咯”地笑着,满脸欢乐。

看到这样的情景,谁还能老老实实地待在房间里呢?一定都想立刻跑到外面,融入春天的怀抱,感受这份美丽。

此刻思妤也处在这种状态下,她那冰封了近十年的心感受到了春天的气息,渐渐地在融化,变得跃跃欲试。

我似乎也被这春的气息迷醉了,今天竟然还犯了个小错误:没有按照约定给思妤赢了游戏而应得的奖品,虽然只是几块糖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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